谈谈《知觉现象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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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现象学》对西方哲学和现象学的影响很容易理解,因为它颠覆了笛卡尔开创的现代哲学传统,甚至要改变整个西方哲学的面貌,要把哲学从关注思想和理性,转变为关注身体和知觉。

但是《知觉现象学》的影响远远不止在哲学领域,它还对心理学、艺术理论、文学创作、政治学等其他领域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我这里重点给你介绍一下,它在心理学和艺术理论方面的影响。

梅洛-庞蒂对心理学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具身认知”这个概念上。具身认知是当代认知科学的一个重要观点,它指出心灵和身体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心灵控制和影响身体;身体其实也反过来影响着、甚至决定了心灵。心灵对于世界认识开始于身体,受制于身体,也得益于身体。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主流心理学开始广泛关注认知问题,想要搞清楚人是如何认识世界的。那个时候主流的理论认为,所有人类的认知活动开始于各种符号,这些符号是心灵对于事物的表征,比如“苹果”“红色”等等。如果我们把这些符号进行编码,通过计算机进行计算,就可以模拟人们的心智活动。这种心理学理论类似笛卡尔的理论,认为认识活动不需要身体的介入。

这正是“具身认知”要反对的观点。主张具身认知的学者会强调,我们之所以能够认识世界,是因为我们已经在世界之中,而在世界之中的前提是拥有一个身体。他们继承了梅洛-庞蒂的理论,指出知识在根本上依赖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语言、我们的空间和时间概念,甚至我们的社会历史,都不可分离地存在于世界之中。知识不是简单地存储在心灵之中,而是在世界的交往活动中发展的。认知者处身于世界中,认知者和他生活的世界彼此蕴含,相互生成。

除了心理学,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还被当代的美学和艺术理论广泛继承,甚至成为人们理解印象主义和立体主义的理论基础。人们认为这两个绘画流派,着力表现的就是呈现在人们知觉中的那种当下的、整体性的、带有模糊性的认识。

一个很好的例子,是梅洛-庞蒂对法国印象派画家塞尚作品的分析。作为印象派的代表人物,塞尚认为,艺术应该捕捉人们在面对自然时原初自发的感觉。艺术家要把自己当作一个接纳自然的容器,在艺术作品中呈现自然本身的样貌。这种做法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消除艺术作品中主客体之间的隔阂。

在传统绘画技法中,画的内容往往以一种客体化和对象化的方式呈现,也就是说,一幅画展现的是从一个特定的外部视角中捕捉到的画面,而且,这种捕捉力求精准客观地呈现对象的每一处细节。而塞尚的这种理念和欧洲的传统绘画方式大不相同。我们可以拿两幅名画进行对比,一幅是荷兰画家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一幅是塞尚为夫人画的肖像画,文稿中放了两幅画作,你可以点开来看一下。

在《戴珍珠耳环的女孩》这幅画里,维米尔对于画中人物的刻画,完全来自一个艺术家的凝视,这种凝视使得种种细节一览无余,比如女孩嘴唇的质感、蓝色头巾上的褶皱。我们甚至可以从女孩儿的脸庞和珍珠耳环的光泽里,感到整个画中场景的光源,都来自画家身处的地方。

而塞尚给自己的夫人画的肖像,就和这种客体化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塞尚夫人的肖像画中,塞尚用混杂的色块和粗糙的线条,勾勒了夫人的脸庞和衣着。在一片杂乱和模糊的色彩之中,我们似乎又可以分辨出夫人裙摆上的花纹。画中的光线来源模糊不清,分布均匀,就如同自然光照射一般。塞尚夫人的眼神恍惚游离地停留在不确定是画内还是画外的一个地方,一个我们也可以望向的地方,这让我们觉得自己似乎与她身处同一个世界和空间之中。

画中的塞尚夫人和画外的塞尚仿佛身处同一个世界,相互投射、相互呈现,彼此界线模糊,就如同我们和我们身处的世界一样。梅洛-庞蒂认为,塞尚描绘了现象学的经验,试图捕捉我们和世界关联的神秘和模糊,显示事物怎样从看起来是模糊的形状和混沌的颜色之中显露出来。梅洛-庞蒂说,在塞尚的画作中,“画家带着自己的身体……由于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世界,画家才把世界变成了画。”

最后编辑:2022年06月14日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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